唐世平:为何俄乌战争的结束更难以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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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俄乌战争的结束更难以预测?

——从“有限战争理论”谈起

唐世平

复旦大学特聘教授,复旦大学“复杂决策分析中心”主任

在笔者准确预测了俄罗斯将出兵乌克兰之后,不少同仁和网友就问:战争会何时(when)结束?战争会如何(how)结束?我的回答是:这两个问题都非常难以回答。

甚至有的同仁还鼓励我预测一下:战争会何时(when)结束?战争会如何(how)结束?他们认为,既然战争的开始可以大体预测,那为何战争的结束不可以预测?

我的回答是,战争的开始和战争的结束不仅不是对称的两个问题,而且是两个非常不同的问题。而正是因为这两个问题非常不同,因此,战争的开始是相对更可以预测的,但战争的结束(包括战争会何时结束?如何结束?),却并没有好的预测方法。

今天这篇短文就来谈谈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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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有限战争”理论

乍一看,“有限战争”不就是一个字面就可以理解的问题么?况且,谁都知道,目前的俄乌战争是“有限战争(limited war)”,而不是“全面战争(total war)”,这有什么难的?

但是,“有限战争”理论却是一个难解的理论, 而特别是有限战争的结束更是一个困难的问题。

首先,让我们承认,兵法,从《孙子兵法》到凯撒的《高卢战纪》更主要的是讨论或陈述战争的战术问题,而不是关于战争的政治问题。

第一部关于战争的政治问题的近现代理论是克劳塞维茨的《论战争》。这本书可以算是“全面战争”理论的奠基之作。克劳塞维茨的核心要点是:战争就是让对手屈服,像两个摔跤手的竞赛一样。一定意义上说,在1648年之前,甚至在1945年之前的战争几乎都是全面战争,因为战争的目标就是消灭对手的军事力量,从而可以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手。事实上,此前的很多战争都是为了消灭对方的部落、酋帮、国家,甚至人口。

因此,尽管克劳塞维茨经常被人传颂的名言是“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克劳塞维茨的“全面战争”理论中,政治极其简单:所有的政治都等到战争结束了(即一方完全战胜对方)再说。

克劳塞维茨的“全面战争”理论对西方战争理论的统治直到1945年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和核武器的出现才被终结。核武器的到来,使得美苏两个核大国之间爆发全面战争甚至直接冲突,都变得不可想象。因此,二战后的第一批美国的战争理论专家(包括伯纳德*布罗迪、托马斯*谢林等)都明白,即便美苏两国爆发直接冲突(他们确实面对过这样的可能,比如柏林危机和古巴导弹危机),也只能是“有限战争”。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第一场“有限战争”当然是朝鲜战争。这场战争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尽管朝鲜战争的参战国非常多,而明确参战的国家并没有苏联,但是谁都知道苏联却是事实上的参战者。而这个特点,对于帮助我们理解今天的俄乌战争也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尽管美国(北约)不是今天的俄乌战争的直接参与者,但是美国(北约)是事实上的参战者。而这一点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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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有限战争”的俄乌战争

无论俄罗斯出兵乌克兰的最开始的目标有多少,或者多大,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俄罗斯的目标是有限的。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俄罗斯从未想过要完全吞并乌克兰,也可能是因为俄罗斯意识到,完全吞并乌克兰可能是不可能的,甚至是得不偿失的。

另一方面,乌克兰的战争目标也肯定是有限的:乌克兰肯定没有想过要全面战胜俄罗斯。乌克兰想要的是在战争中展现决心,从而为自己在谈判桌上赢得有力的地位。

讲到这,我们就可以给出“有限战争”理论第一个命题(假定或者公理):“有限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达成政治目标,因此,只有“有限战争”才是从一开始就是“政治的延续”。

而政治,在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妥协的艺术。因此,“有限战争”理论第二个命题(假定或者公理)就是:“有限战争”事实上是一个讨价还价(bargaining)的过程或问题。

有了以上两个命题,我们就很容易理解,为何:作为有限战争的俄乌战争,会何时(when)结束?或者会如何(how)结束?都是非常困难的问题。这两个问题的回答不仅仅取决于战场的结局,还同样取决于直接参战的双方的谈判。

同样重要的是,这次的俄乌战争至少有三方在事实上参战(俄罗斯、乌克兰、美国+北约),而且至少有四方会参与谈判(俄罗斯、乌克兰、美国+北约,欧盟)。因此,这场战争的停战谈判和战后安排都将更加复杂,甚至艰难。

如果非要试图预测俄乌战争的停战谈判和战后安排,至少不大可能基于一个简单的博弈模型,而是至少需要ABM这样的模拟推演系统才行。

最后,我想说的是: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被科学地预测,因为社会科学不是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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