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男人吗?都他妈上啊!”
天津航空公司标志
2012年6月29日12时25分,一架隶属于天津航空公司的巴西航空工业E-190LR支线客机(民航注册编号B-3171,2010年9月交付给天津航空,至事发时机龄不足2年,完全是一架新机)从和田机场起飞,该机执飞的是从和田机场飞往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的GS7554航班(这是当天B-3171号机计划执行的往返乌鲁木齐与和田之间的五趟飞行中的第二趟),当天该航班上座率颇高,98个座位(6个头等舱和92个经济舱)售出了91个(全部的6个头等舱和85个经济舱),也就是说,当天有91名乘客登机。
旧式涂装的天津航空B-3171号EMB-190支线客机,拍摄:狂爱747
和田机场一角,拍摄:Y20017777
GS7554航班机组/乘务组/安保组一共人,飞行机组由机长邹劲松、一类副驾驶杨海涛、二类副驾驶陈开元3人组成;乘务组由资深乘务长郭佳、见习乘务长吕慧、空乘王婉钰和宋佳4人组成;安保组由安全员杜岳峰和徐洋2人组成。作为一架100座级别的支线航班,GS7554航班的机组/乘务组/安保组的配置在外人看来多少有点“超额”,但当天将要发生的事将证明——这个配置是完全必要的,甚至不是“超额”,而是“还不够”。
邹劲松机长,海南网
右起:乘务长郭佳,安全员杜岳峰、徐洋,见习乘务长吕慧,空乘王婉钰和宋佳,中新网
飞机起飞前,机组在做完起飞前检查单程序后,机长邹劲松特地叮嘱安全员杜岳峰和徐洋:“小伙子们,今天要把目光放机灵点,马上就是‘七一’,既是党的生日,又是香港回归15周年纪念日,咱们可不能出丝毫差错。”当时杜岳峰和徐洋回答:“机长放心。”
安全员杜岳峰回忆:在他监督乘客登机的过程中,除了看到1名年轻的W族乘客因为腿部残疾拄着双拐外,其余乘客在登机过程中均未发现异常。“在起飞的那一刻,我想这次飞行会与我担任安全员1年以来的所有飞行一样平安顺利。”
乘客登上B-3171号机(地点为阿克苏,可以脑补和田登机场面),拍摄:Y20017777
但他当时万万不会料到,问题偏偏就会出在那个“残疾”乘客的双拐上。
12时30分,即飞机起飞后5分钟,此时飞机还正在向5700米(约18700英尺)的巡航高度爬升的过程中,坐在前舱出入口面向客舱的空乘折叠椅上的乘务长郭佳突然发现坐在经济舱第6排的“残疾”乘客毫无征兆的起身,起先她以为此人是想要去如厕,还打算提示“飞机正在爬升中,洗手间暂停使用,请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出乎她的意料:第7和第8排这时又站起2人,“残疾”乘客将手中的金属组合拐杖拧成6截,自己拿1截,2截分给这2人,并将另外3截丢给在客舱中部就坐的另外3人。随后这6人用民族语言高声呼喊,3人在客舱中部监视后舱、3人向头等舱冲来。
EMB-190头等舱座椅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郭佳当即向他们喊道:“你们要干嘛?!”
坐在经济舱前部的安全员杜岳峰听到背后急促的脚步声、叫喊声,下意识地准备起身研判情况。但刚一转身脑门上就挨了一拐(此时残疾拐已经成了凶器),杜岳峰当场(暂时)失去意识倒地,歹徒越过他并冲进了头等舱。
“他们要劫机!”头等舱乘客刘会军(他的座位紧挨着驾驶舱门)准确的判断出了这群人的意图并高声示警,随后起身反抗,当他看到1名歹徒手中还拿着带着导火索的不明物体正准备点燃时,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将该不明物体一把从那名歹徒手中打落,但紧接着他也遭到了数名歹徒的疯狂殴打后受伤倒地。
本厂长绘制的天津航空B-3171号EMB-190支线客机二视图
靠着刘会军阻挡歹徒争取到的一点点时间,郭佳按响了客舱紧急呼唤器并拉响了客舱警报,通知驾驶舱内的机组和客舱后部的见习乘务长吕慧、空乘宋佳和安全员徐洋遭遇紧急情况。
12时32分,即起飞7分钟后,GS7554航班爬升至5700米的预定巡航高度并进入平飞阶段。机长邹劲松突然发现飞机状态不好,感到有点奇怪的他从驾驶舱监视器里猛然看见正有几个人挥舞着类似棍棒一样的东西,呼喊着,和头等舱的乘客(刘会军)扭打在一起。
随着红色警报信息灯和客舱紧急呼唤灯不停的闪烁,邹劲松机长意识到有人劫机!
“12时32分,在飞行高度达到5700米,即将平飞时,我突然感到飞机状态不稳,客舱里传来尖叫声和急促的奔跑声,还有嘈杂的打斗声。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从驾驶舱监视器发现,在原本平静的头等舱区域,几个人正扭打在一起。我立即意识到发生了紧急情况。”“我马上意识到此刻一定要保持冷静,随即就做出了返航决定。”
EMB-190驾驶舱
决意返航的机组迅速分工:机长邹劲松负责操控飞机,副驾驶杨海涛立即向乌鲁木齐区调及和田机场塔台报告遭遇劫机,申请紧急返航,并要求机场立即按照反劫机预案做好准备;观察员陈开元负责盯着监视器,监控客舱情况并保卫驾驶舱安全。同时邹劲松机长向客舱发出了反劫机指令(在9.11恐怖袭击事件之前,民航机组面对劫机基本持顺从和合作的态度,遵循劫机者的意愿降落到他们指定的机场,然后把一切交由警方和谈判专家来解决,但是9.11事件后各国民航部门意识到这天底下还有要命不要钱的劫机者,因此纷纷修改反劫机应对措施,一改往日的“顺从”,转而对劫机者强硬应对)。
当GS7554航班发出7500劫机代码的那一刻,民航乌鲁木齐管理局、和田机场立即进入反劫机预案程序。整个民航从上到下已经启动了反劫机预案,各种信息快速流转,各种指令快速下达。
和田机场管制员在收到GS7554机组的报告后,立即按机组意图指挥航班返航,同时启动突发事件处置信息发布流程,开始向各个岗位和业务单位传递信息。从乌鲁木齐到北京,民航各级管理部门在第一时间收到GS7554航班遭到劫机的报告,各项反劫机机制随即启动。
和田机场管制室根据机场值班领导指示,向各岗位发布了启动和田机场应急救援指挥预案的信息。第一时间向乌鲁木齐机场运行指挥中心以及和田地区110进行了通报。特警、武警、公安和医护人员迅速就位,等待飞机的到来。
本厂长绘制的天津航空B-3171号EMB-190支线客机细节1
本厂长绘制的天津航空B-3171号EMB-190支线客机细节2
回到B-3171号机的驾驶舱外,此时随着刘会军的受伤倒地,拦在歹徒和驾驶舱中间的就剩下郭佳1人,3名冲入头等舱的歹徒中1人盯住郭佳,其余2人拿着手中的“拐”朝驾驶舱门又打又凿又撬,试图将舱门打开冲入驾驶室。见此情形身处配餐区的郭佳乘务长猛地松开了餐车固定器并拉出餐车横在驾驶舱门前,并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抵住餐车不让歹徒上前,以此化解了歹徒第一次冲击驾驶舱门的努力(事后郭佳回忆道:“我当时也很害怕,但身为乘务长,身为民航的一分子,保护旅客的生命安全是我的职责”)。
此时1名歹徒将被刘会军打掉的爆炸物捡了起来试图点燃,郭佳立即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将歹徒手中的火种击落(天晓得火种是怎么混过安检的)并奋力将之踩灭,但也因此遭到疯狂的殴打——她的头部、手臂被重重打伤,顿时晕厥了过去。
此时其他5名来自自治区粮食局的头等舱乘客和头等舱空乘王婉钰总算从一开始的懵逼中回过神来,并迅速行动起来和歹徒扭打在一起。但毕竟他们赤手空拳,而歹徒手中有凶器,很快他们全部挂彩。
此时客舱中部的3名负责阻止后舱乘务组增援前舱的歹徒中的2人准备前往头等舱支援,见此情形安全员徐洋和恢复意识的杜岳峰一前一后的夹住了这2人,见习乘务长吕慧和空乘宋佳借机分头挨个动员呼吁身强力壮的旅客站出来,协助安全员一起制服歹徒。
EMB-190经济舱
“男同胞们都快上去打,制服歹徒啊——”
突然一个声音在客舱中响起:“你们是男人吗?都他妈上啊!”
此话激起了男人的血性,几名搭乘GS7554航班去和田出差完毕返回乌鲁木齐的乌鲁木齐市公安警官(他们自始至终没有亮出自己警察的身份)迅速行动起来加入搏斗行列,苏醒过来恢复意识的郭佳通过乘务长广播,告知大家飞机正遭遇歹徒劫机,号召乘客们起来反抗。随后更多的乘客松开安全带从座位上跳起,嚎叫着给自己壮胆一边加入搏斗(从第1名起身反抗的乘客刘会军算起,GS7554航班上总共有23名见义勇为的乘客加入了搏斗,其中包括数名先前已经受伤但仍不下火线的乘客)。
客舱中部的局势瞬间逆转,3名歹徒陷入“人民战争”的海洋中被先后迅速制服。随后人们转而向头等舱压去,支援正在和另3名歹徒苦斗的仁兄。
随着生力军的加入,局面瞬间逆转,虽然在头等舱的3名歹徒穷凶极恶的困兽犹斗,但在乘务组、安全员和乘客的联合进剿的“群殴模式”下很快被先后制服。
现场画面,被制服的一名歹徒,正被乘客死死摁在座位上
“战斗”从12时30分“打响”到12时40分结束,历时10分钟,激战过后,客舱内有多处血迹。刚才嗷嗷叫的见义勇为的乘客们有的累得瘫坐在座位上,有的人眼睛周围血肉模糊,有的人开始哭泣。
12时40分,邹劲松机长接到郭佳乘务长报告,得知劫机歹徒已经全部被制服。于是,邹劲松通过机长广播告知乘客本次航班即将返航和田机场,同时改自动驾驶为人工操作。空中管制员告诉邹劲松,“机场已做好准备,何时降落?”邹劲松回答:“随时做好降落准备。”
5分钟后的12时45分,天津航空公司GS7554航班B-3171号E-190LR型支线客机重新在和田机场降落。当飞机滑入指定停机坪并停稳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整个客舱即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团结就是力量,我们胜利了!”
天津航空B-3171号EMB-190支线客机,拍摄:STEFAINE
开舱门后,特警、武警迅速登机,将歹徒押下飞机(6名歹徒有2名咬舌自尽,1名自尽未遂,经抢救未死——个人认为咬舌自尽的2人其实是被愤怒的乘客活活打死的),医护人员将受伤的机组人员和旅客送往医院救治。此次反劫机总共有8人受伤,分别为2名安全员、2名乘务员和4名乘客。
“这次反劫机事件的胜利,不仅是天津航空的胜利,更是中国民航的胜利。”——邹劲松
“感谢我的姐妹们在危急时刻表现得如此勇敢,感谢旅客们的挺身而出。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英勇无畏,我们才能制服歹徒,成功返航。”——郭佳
本厂长绘制的天津航空B-3171号EMB-190支线客机细节3
本厂长绘制的天津航空B-3171号EMB-190支线客机细节4
劫机事件发生后,和田公安机关在初步审查后于6月29日晚迅速公布了6名劫机者的身份。现场处置的指挥员向媒体证实,6名歹徒分别来自喀什地区的巴楚、莎车和叶城,年龄最大的36岁,最小的还未满20岁。除自尽的2人外,剩下的4人中的3人后被和田中级人民法院以组织、领导、参加XX组织罪、劫持航空器罪、爆炸罪等数罪并罚判处死刑;1人被判处无期徒刑。
根据当事乘客回忆,在乘客离机后就和田机场安检如此松懈,以至于让歹徒带凶器登机向机场管理部门表达了不满和愤慨。
不过,根据民航公安系统派出联合调查组调查显示,未发现当事机场安检失职,机上未发现爆炸物(但飞机上发现了歹徒携带的火柴和打火机等,侧面证明和田机场的安检确实有问题)。
6月29日当天反劫机成功后,天津航空公司专门调派一架EMB-190客机和两套机组,在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待命,并于当晚将该架飞机调往和田,将有意愿继续出行的GS7554航班乘客接回乌鲁木齐。
7月6日,中国民航局在北京举行表彰大会,授CS7554航班机组“中国民航反劫机英雄机组”荣誉称号;授予GS7554航班当班安全员杜岳峰、徐洋和乘务长郭佳“中国民航反劫机英雄”荣誉称号;为当班机长邹劲松、副驾驶杨海涛、陈开元、见习乘务长吕慧、乘务员王婉钰和宋佳分别记个人一等功。
GS7554航班机组获颁“中国民航反劫机英雄机组”称号
表彰词是这么说的:2012年6月29日,天津航空公司GS7554航班机组执行新疆和田到乌鲁木齐飞行任务时,遭遇6名歹徒暴力劫机,机组人员在旅客协助下成功制服歹徒。在事件处置过程中,机组临危不惧、果断处置,2名安全员、2名乘务员光荣负伤;飞行人员沉着冷静、妥善应对,驾驶飞机安全返航。多名旅客见义勇为,挺身而出,体现了公民的正义感和责任感。他们在危急时刻发挥了关键作用,为维护国家安全和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做出了突出贡献。中国民航局研究决定,授予该机组“中国民航反劫机英雄机组”荣誉称号,对英勇搏斗并光荣负伤的机组成员给予记功表彰,对积极协助处置的旅客表示感谢和慰问,并给予奖励表彰。希望全行业以他们为榜样,坚持国家利益和人民利益至上,立足岗位,确保民航持续安全。
6.29劫机事件中有功人员合影(包括机组和见义勇为的乘客)
B-3171号机性能数据
机型:EMB-190LR
设计商:巴西航空工业公司
乘员:机组2人+载员98人
长度:36.24米
翼展:28.72米
高度:10.28米
空重:28080千克
最大起飞重量:47790千克
最大商载:13080千克
发动机:两台通用电气公司CF34-10E涡轮风扇发动机,单台推力82.3千牛
最大巡航飞行速度:890千米每小时
最大载重航程:3334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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